前几天收到一本名为《统一的宇宙》的书,让我写评论。翻开第一章第一页,批评别的理论没能“揭示所有宇宙的奥秘”(相对自然所蕴藏的无穷奥秘,科学能了解的总只是极少的部分,又有哪一种真正的科学理论敢宣称自己能揭示宇宙中的一切奥秘?);第二章第一页,断言万物均发射出“斥力隐性晕轮”(不想讲这个概念一定是胡说,说这句话得有根据;但从没发现民间科学爱好者所杜撰过的极多概念能在科学共同体中流传的,深究这种东西,为它们耗费宝贵精力实在是太不值);书中还夹杂了一些印刷极差的小报,定睛一看,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豆腐块“科学新闻”(作者还是有眼力的,现在的报纸多如牛毛,他能从浩如烟海的报道中挑出这么多奇谈怪论),作者要用它们说明自己的理论。感觉实在无法卒读,忽然产生一种感受,聊且记之,以为评论。
现在常能看到这样的消息:某人横空出世,突然做出了某个革命性科学大发现。这类“发现”五花八门,譬如人不是用脑袋思考;地球是扁平中空的;进化论根本错误;爱因斯坦理论被推翻了;用初等数学证明出了哥德巴赫猜想……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作出这些发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些没经过正规学术训练的人。他们没在正规的科学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只是一些来自民间的业余科学爱好者。
他们在很多方面是相同的:都是在闭门造车。都善于异想天开。都幻想自己是哥白尼再世,伽利略重生,或者至少是孟德尔的孪生兄弟。都极为看重自己的“新理论”,认为它们石破天惊,时间从此而开始。对宣传自己的理论都不遗余力,虽百折而不挠。对自己的理论都如痴如醉,遇到批评时总感觉世人皆醉我独醒。任何善意的规劝都被他们看成是科学发展的阻力,甚至是宗教裁判所。越不被理解,他们越觉自己的理论革命性强。就算没一个人承认,他们也相信自己的时代在未来。
他们热衷于找人,尤其是知名人士做评论。推之不却,于是有人说他们的大胆探索精神可嘉。这和鉴赏一个人的书法,只说字写得黑;评论一个人的插花,只说花篮漂亮一样,本是婉转的批评,但他们却把它们当成对自己的褒扬,不断拿出来炫耀,只恨不宜张贴在身上招摇而过市。
委婉的批评只能推迟他们的觉醒,还是直截了当实话实说好:不但他们的那些“理论”是痴人说梦,甚至他们的精神也毫不可嘉!人贵有自知之明,当对自己有恰当的定位。天生我才必有用,各人有各人的天赋,如果他们能不那么狂妄,不那么偏执,把自己的毅力用到别的方面去,还可能有所作为。强为自己无能为力的科学研究,只能耽误自己,苦坏亲人,失去朋友,最后孑然一身、遗世独立、形影相吊、一事无成。
现在是大科学时代,没有高精仪器即可做出革命性科学发现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学术圈之外独自冥思苦想即想有大的突破无异于缘木求鱼。
作者简介:未名,《科学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