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强调遵守党的政治纪律是遵守党的全部纪律的基础,重申党员不准信仰宗教这一政治纪律。近来,一些学者公开发表文章,举出种种理由论证应该允许宗教信徒入党,几位长期从事此方面工作、具有相当影响力的领导干部、学者在报纸、学术刊物、网络平台刊发辩论文章,形成观点对立的两派意见。作为关注此类问题的普通读者,感觉个别学者在论述一些基础问题时语焉不详,特别是将一些不够严谨的论据在系列文章里一再引证,容易造成对相关问题的混淆。
“宗教信徒”在何种条件下可以入党
有学者撰文认为,反对“党员信教”是对的,但反对“宗教信徒入党”是错的,因为“党员信教”是转向宗教世界观,而“宗教徒入党”却是转向共产主义世界观,二者方向不同、理想迥异。首先应当指出,这一描述本身就是在故意混淆问题的性质。在这场辩论中并没有人反对宗教信徒“转向”共产主义世界观,反对的只是宗教信徒抱着他的唯心主义、有神论世界观进入党的组织。“宗教信徒能不能入党”这一提法,本身就容易产生歧义:一种解释是宗教信徒可不可以在不拥护党章党纲、不认同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情况下入党;另一种解释是宗教信徒可不可以改变自己的世界观,努力达到入党标准后加入党的组织。如果是后者,应该不会有人认为是个问题,恐怕也没有专文论述的必要。我国保护公民信教的自由,同样保护不信仰宗教的自由。一名宗教信徒放弃原来的宗教信仰,改变自己宗教的世界观而走向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努力达到能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要求。这样的选择,党章允许,党的组织也欢迎。但这时这位新党员就已经不是“宗教信徒”了。
问题在于,有的学者认为宗教信徒在世界观上不必信仰马克思主义,“尚没有改变或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仍可以允许其入党”,党组织也不要“强求其放弃宗教”,甚至还要尊重其原来的宗教信念的“原则”。甚至声称宗教信仰与共产主义信仰理想“并不在同一层面,不具有同一纬度”“在实际存在中应该可以和平共处、和而不同”,党员不能信教“只不过仍是一些人观念上或表述上的‘禁区’而已”。这样的观点就同党反复重申的“党员不能信教”原则相背离了。在政治上,马克思主义者当然可以和宗教徒结成统一战线,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但在世界观上,辩证唯物主义与宗教信仰的世界观是相互矛盾对立、可此不可彼的关系,逻辑上无法兼容互存。党员过去可能曾经有某种宗教信仰,但只有树立马克思主义信念,将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才符合入党的基本条件。也就是说,宗教信徒可以积极要求入党,但是当他加入党组织之前,就应该不再是信徒,而是一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不再从宗教中寻找自己的价值和信念。
有的学者认为,“让信徒入党的考虑正是基于这种在政治上团结、吸引信教者的观点”。这就涉及到在统战工作中党和宗教之间谁引导谁、谁影响谁的问题,以及在党的建设中,党组织对党员世界观的原则要求和政治纪律可不可以“通融”,可不可以将放弃自己科学世界观的指导地位作为统战工作的手段的问题。我国目前各类宗教信徒近2亿,难道只有把这2亿人都吸收到党内来,才能在“政治上团结”他们吗?如果党采取这一方针,我们的党还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吗?
防止片面引用革命导师的论述
有学者在这场辩论中,几乎每次都引用列宁在1905年《社会主义和宗教》、1909年《论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中不禁止基督教徒加入社会民主党的几句话作为“宗教徒可以入党”的论据。其实在同篇文章中,列宁就立场鲜明地对党员世界观提出要求,“我们永远要宣传科学的世界观,我们必须跟某些‘基督教徒’的不彻底性进行斗争”“我们吸收他们是要用我们党纲的精神来教育他们,而不是要他们来积极反对党纲”。对于革命导师内涵丰富的文章,引述时应该引全,并且做出相应解读,如果将工作的阶段性要求混淆为长期要求,将在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做法混淆为任何时候都必须执行的普遍规则,难免有断章取义、误导读者之嫌。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提出的一般性理论原则对我们今天仍然具有重要指导和启示意义,而在特殊时代背景下针对特定问题的一些话语,就要进行分析,不宜胶柱鼓瑟,简单照搬到我们现在的工作中。当今的理论工作,也并非要将他们每一句话与当今政策完美兼容,1905年俄国的旧船票和21世纪新中国的高铁毕竟有所不同。更何况,革命导师的认识也随着革命形势的变化不断深入,对一些问题的阐述也会适时作出修订、补充和丰富。当十月革命胜利之后,尤其是1918年俄共(布)成立之后,列宁并未主张宗教信徒可以入党,相反在继续强调注重宗教工作方式方法的同时,更加强调加强党内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原则性,一些论述或许对这个话题具参考价值:1919年,列宁就一些共产党员参加宗教仪式的问题,明确表示“主张把参加宗教仪式的人开除出党”;①1921年,列宁同一位“同情共产党人,但是不入党,因为他去教堂,是基督教徒”②的信徒谈话后表示,“这个老人头脑清醒,因宗教信仰而没有参加党” ③;同年,俄罗斯联邦驻德国全权代表来信,说十月革命后越狱逃亡到巴黎的俄罗斯临时政府总理李沃夫“声明他自己无论从政治条件还是社会条件来说都是布尔什维克,尽管仍然是个笃信宗教的人” ④,这种说辞和现在某些学者的观点如出一辙,列宁表示,“这是路标转换派中最愚蠢的一员。我担心,这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反而会对我们有害。” ⑤从信件上这句话里“布尔什维克”一词到句子末尾,列宁画了两条着重线,还在“笃信宗教”这几个字上面批了“哈哈”二字。
①列宁的这个批示写在俄共(布)中央组织局收到的叶·米·雅罗斯拉夫斯基《偏见的牺牲品》一文手稿的最后一页背面。雅罗斯拉夫斯基在文章中引了一些共产党员因参加宗教仪式而被开除出党的例子,呼吁共产党员们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致中央组织局》1919年5月30日,人民出版社《列宁全集》(第二版)第48卷第653页、886页。
②《致恩·奥新斯基》,1921年3月1日,人民出版社《列宁全集》(第二版)第50卷第148页。
③人民出版社《列宁全集》(第二版)第50卷第578页。
④人民出版社《列宁全集》(第二版)第52卷第606页。
⑤致维·米·莫洛托夫(1921年12月15日),人民出版社《列宁全集》(第二版)第52卷第13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