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传统观念的藩篱
神话思维是早期人类梦幻般想象的产物。中华民族的造神活动远远超过其他民族,从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到操纵生死的地狱阎王,加上管钱财的财神爷、管土地的土地爷、管水的龙王爷……简直数不胜数,连崇尚自然、不信鬼神的老子,也极不情愿地被抬进了寺院,封为太上老君。与中国古代保守封闭的封建社会制度相适应的迷信思想长期支配了中国人的精神生活,捆绑住了人们的手脚,蒙蔽住了人们的眼睛。目前部分地区村村建庙,户户烧香,打卦算命,求神拜佛的封建迷信不良风俗仍有蔓延之势,给我们社会带来许多负面影响,教训非常深刻。
虽然有些人表面上也讲无神论,但在实际生活中却是逢庙拜佛、遇事烧香。对于完全可以用科学原理予以解释的大自然中的日月星辰变化、人类生老病死等种种不可避免要发生的正常现象,统统归之于神鬼作怪。以至于有神论的歪理邪说能蛊惑成千上万向往极乐世界,幻想得道成仙的愚昧群众而酿成悲剧。假如人们多明白一些科学道理,树立牢固的唯物主义思想,从无神论的角度去观察和理解自然界的万物变化,领悟到自然规律不会以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制造神灵只是体现了人类的无知时,就不会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神仙和天堂了,何至于付出许多人自残生命的惨痛代价。
生活在充斥着高科技产品的现代社会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是“现代人”,因为,我们脑子里装的很可能还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只有具备内在的科学精神,才能成为具有现代思想意识的人。封建文化阻滞任何的变革,它给前进道路上的每个障碍物都贴上神圣的标签,使我们无法挪动一步。对于祖先留下的许多宝贵文化遗产是须继承,但不能把全部文化遗产都视为精华。
科学思想的发展与逻辑思维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西方人喜欢追问事物的本质,强调原始的自然概念;而东方人只关注事物之间的关系,不追究自然的原因。从汉代以来,儒家正统学说又加强了这种对未知世界毫无兴趣的内向性。与西方征服自然以满足人欲的世界观不同,中国传统封建文化中“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导思想,强调“一元”,而不习惯“多元”;宁肯死水一潭,不可生动活泼。其直接后果是,西方人在科学领域遥遥领先。
经验主义一直充盈在中国传统思想之中,结果形成整个中国文化强调实用技术甚于抽象科学的现象。中国古人过于重视致用的学说,科学探求的动机和途径都受到“有用与否”的传统观念制约。大家耳熟能详的杞人忧天,自然要成为人们的嘲笑对象了,而这位杞人提出的正是与现代天文学相符的天体演变问题,以科学的眼光看,天是终究要“倾”的。
迷信也不单指迷信鬼神,凡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盲目相信某一事物,都属于迷信的范畴,如迷信某种学说,迷信某个权威。破除迷信决不是个别人的行为,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它是人类思想解放的内在要求,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人类思维运动就是本着认识客观世界的要求前进的,如果只抱着老祖宗的黄历不放,对先人留下的陈规陋习奉若神明,那我们今天就只能过钻山洞、披兽皮、采野果的原始生活了。
自古以来,中华民族把丰富的想象力过多地倾注到了艺术领域,而对于人类文明发展具有更重要意义的科学领域却始终缺乏热情,以至于中华艺术瑰宝达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地步,而在科学发明创造方面却显得苍白无力。人们对科学不感兴趣,而对“科举”趋之若骛,几本“四书”、“五经”让中国的学子们背了几千年,中举及第成了衡量人才的惟一标准。既可悲又无奈的现实是,至今这种思想在很多人的头脑中还非常有市场。少年韩寒辞学写书遭人非议,其实,如果一个人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项感兴趣的事业中,又何必留恋那些索然无味的课堂教育和千篇一律的教科书呢?为什么放着自学成才的阳关大道不走,却偏要和千军万马去挤那座“高考独木桥”呢?
相当多的人对遥不可及的亿万星辰和变幻莫测的天地风云都有一种神秘感。事实上,宇宙中所有物质的形态及变化都是由一些在逻辑上很简单的原理支配的。科学的真谛就是要揭示我们看到或看不到而真实存在的各种事物的本质。所以,通过探索自然规律得出的科学结论应当是黑白分明,毫不含糊。那些用玄奥词汇、复杂公式、模糊概念包装的理论,只是人们面对大自然中的复杂事物无法用简单明了的科学原理准确解释的一种无奈选择。
天下学问无论大小都发端于提出问题,是提出问题指明了方向,引导我们从旧理论的此岸走向新理论的彼岸。不突破陈旧理论的束缚,新的科学理论就不可能产生。科学革命在引起自然科学基本概念和研究方法变化的同时,就不能不触动在旧理论基础上形成的思维方式。旺盛的科学创造力,来源于正确的哲学思维能力、明辨理论和假说真伪的识别能力。既不凭空想象,也不受已有学说的影响,才能不断地有所发明和创造。在中国从落后走向现代的进程中,需要有一种不随波逐流以冷静思考来探究科学的人,抛弃繁华与荣贵而专心致志于人类理性的思考是件不容易的事,历史上多少苦苦追寻真理的科学先行者是在默默无闻中逝去。但科学的进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忍受寂寞是科研工作必然的回报。
形成一个相对完善的能够对自然现象进行精细、定量地描述的理论,需要走过艰难曲折的路程,必须经过实践的考验,付出艰巨的劳动才行。一种创新理论要取得公认不会一帆风顺,尤其是经过理论思维和逻辑推理出来的理论,更会常常遇到挫折和打击,科学的婴儿正是诞生在风雨之中,真伪自有实践来检验,曲直会有历史去评说。
虽然今天人们普遍关注实用性,但我们应该更注重科学研究的“原创性”和基础科学的“非功利性”。 有人过多地强调科研工作的条件,实际上科研工作中最关键的一条是兴趣,否则条件再好也枉然。创造的灵感往往来源于极大的兴趣,同时哲学、美学、文学、数学等各学科的有机结合和广泛的爱好在科学研究方面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开阔的视野,浪漫的想象,理性探索和形象思维,这些都是著名科学家们以独特的方法诠释自然规律时汲取力量的源泉。
科学的历史,就是人们的认识向更高层次发展的历史。人类通往绝对真理的道路好比一道永无尽头的天梯,那一个个思想家的学说就只是拾级而上的一个台阶。在肯定某个科学家的贡献时,不能过分夸大个人作用,他们都只是为科学大厦添砖加瓦而已。科学发现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是无数科学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假如没有哥白尼,伽利略也会提出“日心说;华莱士的“进化论”与达尔文同时阐明了地球生物的演化过程;在魏格纳提出“大陆漂移说”以前,培根于1620年就指出南美和非洲海岸线的吻合性显示大陆可能曾经连在一起。
科学方面的大道理已经是老生常谈,我们缺乏的是思想观念的更新。有相当多的人,受传统观念的局限,总喜欢把虚妄荒诞的东西当作神奇,盲目崇拜思想十分严重。对于一些华而不实的流行学说,只会习惯地拿来就用,却不愿意先打上问号。 的确,我们应该尊重科学遗产中的真知灼见,从中汲取有益的养料。但不能在一种僵死的、窒息科学精神的思想模式下,墨守成规,故步自封。只有研究新问题,解决新问题,纠前人之所偏,补前人之所缺,才是创新的必由之路。要迈开思想解放的步伐,就得走出传统观念的藩篱,同旧的思想模式告别。如果瞻前顾后只在一条死胡同里徘徊,空喊创新的口号也无济于事。我国科学领域相对落后的现状不能单纯的归咎于科研人员的水平和科研经费的投入,全社会都应为科学观念深入人心创造一个宽松的氛围。在富含科学观念养分的土壤中自然能生长出创新的萌芽,有了科学春天的百花齐放,才能迎来科学秋天的硕果累累
作者: 建一
原载《大众科技报》2002年12月12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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