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央电视台的“幸运52”节目,主持人出了一道题:古代人有插茱萸的习俗,这是什么意思?他提出四个答案供选择。也许这种陋习在现在不时兴了,三位参赛者没有一位选择正确的答案:“祛邪辟恶”。
茱萸是一种带香气的植物,又称越椒,具备杀虫消毒、逐寒祛风的功能。按古人的习惯,在九月九日重阳节时爬山登高,臂上佩带插着茱萸的布袋(古时称“茱萸囊”),以示对亲朋好友的怀念。唐代诗人王维写有名诗佳作《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全诗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是山西人,写诗的时候他正在长安应试,于是他诗中描写在华山之东的老家弟兄登高时以插茱萸怀念他。这同现代人在探望、吊唁亲朋好友或扫墓时,献上一束鲜花一样,全是情理之中事。唐代还有不少诗写到茱萸,作为赞赏的物品。
然而,许多人并非为怀念而佩带茱萸囊,而是如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所言,茱萸的品质“辛辣蜇口惨腹,使人有杀毅党然之状”。于是,古人便“悬其子于屋,辟鬼魅”。唐人郭震写有“辟恶茱萸囊,延年菊花酒”的诗句。就像西洋人有迷信大蒜能逐魔的习俗一样,插茱萸、佩茱萸囊可以祛邪辟恶为国人的习俗。其实这在屈原的《离骚》里已经提到了茱萸是恶草。南朝时就有插茱萸辟邪的记载。可见此陋习流传年代久远。明眼人心里明白,这是一种迷信的行为。
这样的陋习还有不少。比如刚过的端午节,世人习惯做两件事:一是包粽子,二是在门前插菖蒲与艾叶。粽子是为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而包的,无可质疑。插菖蒲和艾叶,而且要把菖蒲叶子修剪成利剑状,也是一种祛邪辟恶的手段。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长辈总是这样做的,同时还把矿物雄黄研成粉末,对酒喝。我们孩子不能喝酒,便蘸着雄黄酒在额头上写个“王”字,好似老虎,以防瘟疫。当代人插茱萸或菖蒲的少了。不过前几年常见报道说,有人在窗口或大门框上挂一面镜子以祛邪,有时还会同对门邻居以挂镜子对峙。这些同样是一种迷信的行为。
人的生老病死是正常的生理规律,人际之间发生摩擦也是难以避免的,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许多人都知道,两千多年前,秦始皇派徐福东渡日本,寻找长生不老之药,根本没有结果。靠插茱萸、菖蒲来祛邪辟恶,防病消灾,以求长生不老,富贵长命,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改变不了生老病死的规律。
中华民族有许多优良的传统和习俗,但也有不少愚昧的糟粕。形形色色的迷信陋习流传既久又广,久久不能铲除,而且随着时日的变迁,就像戏曲中的变脸似的不断变换新方式、新手法、新花样。这是障碍中华民族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持续发展的社会病毒。
前一个时期,非典曾横行神州大地,鲜为人知的变种冠状病毒严重地侵害着人体,威胁一些人的性命,影响着许多事业和企业的正常运行。国家和公众依靠科学,全力以赴对付这场突发的灾难,使之得到有效的控制。与此同时, 一些社会病毒乘机在许多地方显露狰狞面目。已经被媒体曝光的,就有什么“神婴”出世,指点公众放鞭炮、喝绿豆汤以驱邪消灾;某地有“圣水”,一杯下肚,便可辟邪避难;聋哑人开了金口,教人防治非典;有的神汉巫婆趁机兴风作浪诈骗钱财;某地冒出“门徒教”,吹嘘入教可防非典;李洪志及某些“法轮功”痴迷者也在境内外蠢蠢欲动,造谣生事,加剧人们的恐慌心态,破坏社会的安定。这些都是人为的迷信行为。如果说,在古代因科学技术水平低下,人们认识事物的局限性大,当遭遇难以应对的困境如自然灾害、恶性病状、恶人欺诈时,常常有祈求神灵以求心理的解脱的话,那么,在现代科学技术昌明的今天,无神论已经成为许多人的共识,自然灾害能够预报防范,对付恶人欺诈可以靠法律保护,即便遭遇像非典那样罕见的病毒突然侵袭,一时还
弄不清其产生的根源和流传的途径,在缺少应对措施的情况下,也不能求助于神灵。实践告诉人们,启动迷信这类社会病毒只会加剧生理病毒的危害。当然,防范和治理这类社会病毒比防治生理病毒的难度要大得多。因为与生理病毒不同,社会病毒是无形的,高倍的电子显微镜、隧道扫描显微镜对之无能为力。而且社会病毒还有一些助长的激素。比如用 “神医两不误” 、“眼见为实”、“心诚则灵”等诡辩术,强词夺理,把水搅浑;利用某些人在遇到突发事件时,祈求神灵,图个心理上的痛快;出于好心,以最快的速度向亲朋好友传递迷信信息,在传递过程中不自觉地在加工,使之趋向完善,更加难以打击。
抗击非典,化解人们心灵中的恐慌情结,驱除愚昧迷信,惟一的选择是科学技术的普及。现在是科普的大好时机。政府和媒体在科学知识方面,通过新闻发布、散发传单、出版书籍等等,从病理、生理和个人卫生上,做了许多工作。这无疑起了良好有效的作用。不过还有不足之处。对付生理疾病,尤其是对抗社会病毒,还需广大公众自己掌握精神武器。因为武器的批判从来替代不了批判的武器。需要在科学精神指导下,传播科学方法,帮助公众掌握火眼金睛,独立识别各类社会病毒。当然,还少不了借助于钟馗,捉拿散布迷信的小鬼,用法律、法规予以惩治。摆脱愚昧,铲除迷信,同防止非典等生理病毒一样,需要社会万众一心,协同作战。
作者简介:陈祖甲,《人民日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