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无神论

我是从陈祖甲先生发表在新语丝的文章知道郭正谊先生于10月21日逝世的消息的。

认识先生是在2000年6月13日，其时先生正在中国科技会堂参加中国科普会议。他告诉我神秘主义著作大量出版发行，鼓励我写一本针锋相对的著作。6月27日，我把《谁在欺骗全世界》寄给了先生。收到书后，先生马上有个回复。经先生介绍，《科学时报》2000年7月10日“读书周刊”对《谁在欺骗全世界》作了推介。

2003年，《徘徊的幽灵》出版，先生把他的《从“新世纪运动”到世纪末逆流》给我作了代序。

2005年11月无神论学会代表大会期间，我联系《北京科技报》记者陈凡做了一个采访，由先生和许多专家谈风水问题，2005年11月16日《北京科技报》以《风水是否具有科学性》发表了这次采访。

2005年12月16日晚，央视《艺术人生》播出了李连杰的访谈上集。在该访谈中，李连杰声称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干妈的神秘指引。这个干妈就是赵群学。当时，社会上反伪科学的环境很好。该片拍摄现场的一个朋友问我赵群学的情况，我告诉他：赵是一个巫婆，曾两进监狱。此后一天，《北京科技报》记者陈凡同我聊天时得知我知道李连杰干妈的情况，就采访了我，并最后形成《揭开李连杰背后神秘女人的真面》、副题“知情人披露：原是个‘特异功能大师’”的文章，发表在2005年12月21日《北京科技报》头版头条。这个报道影响很大，很多报刊和网络都有转载，一时成为热点。央视原本安排在23日（星期五）播出的《艺术人生·李连杰》下集也因此放弃，至今没有播出。

文章反应的强烈程度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就网络反响看，颂扬和谩骂杂陈。编者则称接到了恐吓电话。为此，我电话拜问了何祚庥、郭正谊、文有仁、陈祖甲等反伪名人，听取他们的意见。郭老劈头盖脑地臭骂了我一顿。他说，文章登出后，央视和北京电视台记者对他轮番轰炸，要他表态，使他很恼火。那些巫师、骗子，所谓的特异功能大师，要么发财出国了，要么被保护着。现在好了，你们来问我。我能说什么！

我跟郭老通话的时候，正是媒体缠扰了他一天、使他很恼火的时候，因此，当我辩白自己提供跟《北京科技报》材料的可靠性的时候，郭老误判了我提供材料的背景和初衷。他很生气地说：“那不是真实情况！你被利用了，电视台都乱套了，就为你这个事！你了解什么？瞎闹、胡搞、乱来……”

事后我才知道，郭老的愤怒是因为，此前媒体曝光这些特异功能人的时候，由于惊动了特异功能人，相关证据被提走或毁灭，使事情的进展受阻，反伪一方陷入被动。比如沈昌案就因此在报纸上打笔墨官司，并最终进入法庭。胡万林案中，反伪人士到劳改农场调阅相关材料竟然不得。而我在《揭开李连杰背后神秘女人的真面》中曝料赵群学是一个文盲、巫婆、两进监狱时，并没有获得这些情况的第一手资料。如果被曝者提起诉讼，将陷入被动。

本来，编辑杨猛已经决定再做一个《揭开李连杰背后神秘女人的真面》的后续报道，我也已经写好了《明星当自尊》的文章，但郭老的愤怒使我清醒。我同杨猛商量，后续报道暂时不做，在保全朋友提供的《艺术人生·李连杰》拍摄现场记录和上集播出视频等证据后，我决定去贵州实地调查。我把行动方案告诉了郭老。此时郭老火气已消。他告诉我，很大程度上，他是当着电视台记者的面指桑骂槐，并非生我的气。12月25日，我前往贵州调查，获得了丰富的田野资料，包括一些重要证据。2009年，《巫术调查》印行。

2006 年12 月13日，中国无神论学会主持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报告厅召开了一个针对“废伪”的小型讨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先生。记得当时去朝阳区某个酒店就餐，先生走路不利索，虽然他自己不让人搀扶，但还是有年轻人在他身边以便必要的时候扶一把。我当时就在旁边。看情形先生是中过风了，但近日看陈祖甲的文章，才知道先生当年做试验时汞中毒，造成了手颤抖的后遗症。

获得先生逝世的消息，已经是第七天了。头七是一个重要的祭奠日，故稍备时馐淡酒，遥祭恩师在天之灵。

先生素喜杯中之物，于会议餐中亦稍饮两杯，是恩师，亦为酒友。郭老喝的是普通白酒，二锅头。他是搞化学的，也是研究信仰的，知道白酒就是白酒，就是乙醇和水，不应该把金钱花在酒外的信仰上。今举杯邀月，四顾茫然。恩师安在？呜呼哀哉！
       伏惟尚飨。
    2012年10月27日
    原载《开给荼蘼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