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无神论

      中国无神论学会成立至今已有30余年，《科学与无神论》也走过了12年。要问现在状况如何? 我个人认为还不错，但路其漫漫兮大约很长。

      说不错，是因为中央一直没有取消对无神论的支持，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些年对无神论研究加大了扶持力度，特别是设置了专业的研究室和研究中心，有了编制，尽管现在还只有三位同胞，却是从无到有的飞跃。

      说路很长，是因为路上的阻力和障碍多得出奇，硬得出奇。鬼神论中国自古有之，但反对之声，什么神灭论、无鬼论，疾虚妄，历代不绝；尤其是到了近现代，几乎没有了鬼神论在光天化日下活动的余地。民初灵学一时嚣张，提出“鬼神之说不张，国家之命遂促”，五四运动的先驱们立即予以迎头痛击：而一旦基督教要进入清华学校举办国际会议，竟然导致“非基督教运动”和“非宗教运动”的激昂兴起，席卷全国。我们从鸦片战争到新中国建立三十年，鬼神论从来没有盘踞过主流舆论。但自特异功能问世，却在城乡官民文化人中间时时闪现着神迹鬼影，最后闹出了几个邪教疯狂，不得不动用国家法令去解决问题，仍遗患不断。那些科学家哪里去了? 哲学家哪里去了? 大牌学者专家哪里去了? 此后的宗教热，又呈现新的姿态。其一要用正教抵御邪教，其一要用土教抵御洋教，更绝的是要用鬼神论去挽救世道人心，制止道德滑坡，建设和谐社会，对外可用以显示我们的宗教自由比西方更甚，连国民教育体系和国家研究机构也向宗教开放，西方行么? 现在是要求共产党也向宗教开放了。

      二、阻力来自哪里? 

      这种大环境促使价值观和人才观出现畸形。举例说，一批接受国外神学培育的文化人，占据了“宗教研究”“宗教文化”的国家资源和话语平台；后边跟随着一些学舌的当权者和教授专家，形成一种奇妙的结合。他们有一种共同的声音：无神论作恶多端，绝不可宽容。所列罪状公开的有三：一是文革遗绪，极左思潮；二是反对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和国家宪法；三是制造民族矛盾，破坏社会稳定。这么多的政治帽子，加上数不清的文字围攻，外与内协作，上与下交织，权与文互动，无神论还有多少可以活动的空间? ——不过这里要交代一句，这股势力不仅针对无神论，也正在分化孤立爱国教会。

　　我从日常学术活动中感到，中央对无神论一直取支持态度，要求强化对无神论的宣传和研究工作，并列入长远战略规划。有关机关发下的文件，从六部委到五部局，讲的都非常好，措施也挺到位，给我们送来一阵阵鼓励和信心。遗憾的是，大约都因为“保密”锁到柜子里去了，反正我是没有读到过。我想，党和国家设立那么多的机关单位，发了那么多文件，一定很辛苦，但要向大家保密，不能实行，写它们发它们干什么? 大约在2011年初我才得知，1995年全国人大已经通过并经国家主席令公布的《教育法》中明确规定“国家实行教育与宗教相分离”；新疆师范大学早在公布之后不久就开始有计划地贯彻，而我竟然法盲到了无知的程度，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可我们的一些高等院校的领导们呢，国家科研机构的领导者们呢，是他们也如此法盲，还是干脆目无国法? 为什么把自己主管的学校和单位——确切些说，是国家委派你承担相应职务的责任人，就聘请外国的神学家当教授——什么兼职教授、客座教授、荣誉教授，让职业传教士作大报告，开办培训班，以至参与或单独进行国情调查? 

      什么都可以市场化，人不能成为商品，灵魂、国魂、民族魂不可以买卖。钱能通神，所以也有不少学者专家靠神发财。当前谁最有钱? 一开印钞机成百成千亿美元就流出来了，除了用于打仗，就用于传教。于是也就有寄生于战争和宗教的文人。古代称文人无行，现下某些文人的行为近乎无耻。为了外国人的那点钱，把国人都目之为智障；而有的国人，也确实利令智昏，为这批洋奴开拓市场。此外还有一种更重要的人，他们并不信仰宗教，甚至还自称是无神论的马克思主义者，但却拼命为鬼神论喊好，而要把无神论——特别是科学无神论，批倒批臭，踏上一只脚，恨不得让它永不能翻身。这不是个别的，在被权力机构奉为专家之中大有人在。

　　在这样条件下，科学无神论能够生存下来，而且能够举行这么大规模的年会，有几十万字的论文，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

　　三、信心和真理

      钱和权都是好东西，它们诱人又吓人。所以在我们的同仁中有些消极，有点悲观。没钱没势，课题出书评职称难之又难，孩子老婆房子车子没着落，这是现实问题。谁不正视这些问题，谁就不是唯物论者。但我以为我们还有足以骄傲的，那就是我们讲的是实话，不自欺，更不欺人，我们拥有真理，敢于坚持真理，而真理是不可以被驳倒的。鬼神有没有? 其实科学发展到今天，连一些神学家也不敢肯定是有，当然也不敢肯定是无，所以学术神学回避正面回答；而文化护教者和吃教者也大都采取这种态度。所以他们绞尽脑汁要把宗教抽象为文化，用文化让人们淡忘甚或淡出鬼神体系，转而隐瞒宗教的信仰内核，并另以文化的名义去发挥社会、道德以至政治等本非宗教所不应发挥的功能。然而宗教若没有鬼神，那它的超越、神圣、奥秘等就成了多余的话，而它的信徒就彻底地失去了信仰对象。一句话，宗教不再是宗教，最多流为普通的社会团体。这是某些文化人在宗教问题上的悖论。

　　但科学无神论敢于肯定，鬼神及其彼岸世界是没有的；鬼神论没有任何经得住考察的事实根据，有关它的一切理性证明无一能够成立；剩下的是“见证”、宗教经验，但这些恰巧成为畸形心理学和脑科学的研究对象。就是说，没有鬼神及其世界是铁定的事实，肯定这一事实就是真理，就是反映了正确的认识。过去、现在没有鬼神及其世界的存在，未来也肯定不会有。劳动创造了人，也创造了世界；物质财富的生产和人自身的生产，保障着社会的运转和促进历史的发展，也不断地改善民生，带来福祉。世上没有一个人是靠鬼神赐予生活的，指望天上掉馅饼只是痴心妄想。所以我们把希望寄托在科教兴国和依靠劳动创造上。

　　然而为什么在全国人民致力于科教兴国，建设小康社会之际，鬼神论会一波波不停息地向我们袭来? 除了外部原因之外，我想可能与改革开放以来的形势有关。从政治挂帅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从计划经济转到市场经济，从相对封闭到打开国门，经济基础、社会关系、上层建筑、意识形态，一直到价值观念、道德准则，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翻地覆。迄今30多年，仍有许多重大问题等待回答。就我们现在讨论的范围讲，在干部和文化人中至少有两种思潮值得注意：一种叫革命忏悔派，他追悔他所走过的道路，他否定过去的一切。一心想长寿不死，连他教导别人的唯物论和无神论全扔到了一边，热衷于神秘主义。这大约是特异功能流行的原因。另一派是对今天的执政路线失去信心。但他们还特别看重执政，所以就求救或求助于宗教，其理论代表就是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应该与时俱进》——此文的要害是把执政党从为人民服务解读成人民的统治者：人都留有兽性，用人性对待他们不会奏效，所以就得用鬼神吓唬他们，让他们规矩起来——很怪，这篇文章反而受到某些宗教信仰者赞扬。其中还有些人，或许做了亏心事，怀有恐惧，所以要去求神拜佛，一面自慰，一面骗人。由此形成一个思潮，就是把宗教当作维护社会和谐的根本良策。可惜藏独疆独的宗教恐怖分子以及基督教反华势力不给他们面子，所以回头来又要用“土教”去制衡“洋教”了。

　　所有这些神秘主义和宗教倡导者，没有一位认真谈过科学教育，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负责，倒是攻击科学，向学校引进宗教表现特殊积极。他们转移主流舆论向人民大众送文化知识，送科学技术，普及教育，提高民族文化和科学素质，而是美化鬼神，丑化科学，搅乱教育，愚民骗人，弄得是非不清，善恶不明。他们夸大社会道德滑坡的公共性，把严峻的现实问题归结为宗教信仰问题。他们代表的是一种什么社会利益? 须要观察分析。

　　四、无神论的学科建设，是形势的需要，是时代的呼声，也应该是长期的战略布局

      我们应该加大力度，与建设和捍卫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结合起来，联合全国一切有志于这一事业的学者共同奋斗，争取在较短的时期，写出一些有针对性、有一定分量的论著来，至少能清理一下混乱的思想认识。

 

      作者简介：文丁，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

      本文责编：秋实

      （《科学与无神论》201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