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性诺贝尔奖”奖项下首次写上中国人的名字
2003年2月27日晚,法国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亮出盛大节日的华彩,在国际上有“女性诺贝尔奖”之称的“欧莱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第五届颁奖典礼在这里举行,来自非洲、亚太地区、欧洲、拉美和北美的五位女科学家有幸获得殊荣。这之中,7l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物理所研究员李方华以她从事物理学中单晶体电子衍射结构分析的研究而成为国际知名电子显微学科学家的成就,也站到了聚光灯下,代表亚太地区领取有“女性诺贝尔”之称的科学奖。这是中国女科学家连续获得四次该奖项提名后,首次问鼎这一“女性诺贝尔科学奖”,同时获得10万美元奖金。
面对李方华等获奖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松浦晃一郎致词说:“你们是年轻女性的楷模。”身着鲜艳的大红色唐装,李方华在颁奖典礼上致词。带着东方女性特有的温和与坚毅,她说:“我又多了一层责任,要推动更多的女性投身到科研事业中。”
问起作为首位获得此项成就奖的中国女科学家 有何感想?李方华这样回答:“肯定是高兴,但我高兴并不只是因为获得这个奖,而是因为获得了国际上的承认。虽然欧莱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这个奖被称做‘女性科学界的诺贝尔奖’,但它和诺贝尔奖并不一样。诺贝尔奖是针对某一项突破性的发现或发明。这个奖不是,它是对你一生成就的一种总结,是对你一生的肯定。”
站在巴黎的领奖台上,李方华作为典型的东方女性散发出独特的迷人的光彩。她平静而坚定地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比男性弱———一位科学事业上的强者的形象跃然纸上。
在20世纪,诺贝尔奖的科学奖项仅授予过12位女性,而获得此殊荣的男性则有435位。国际妇女问题研究学者曾经这样描述女性与科技:上世纪70年代,是蓬勃兴起的妇女解放运动把更多的女性推向了科学研究领域。直到1984年,如何给予女性同等机会的问题才在科学界乃至全社会引起关注。李方华说,“在科学事业上,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男科学家有‘不平等’,”李方华说。“我很少想女同志适合干什么,男同志适合干什么。我觉得女同志确实有些特点与男同志不同,但界限不是非常清楚。不能说女的就一定要干什么,男的就一定要干什么。”李方华是通过顽强拼搏最终受到国家和国内外学术界首肯的中国女性科学家的优秀代表。
在“欧莱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领奖台上,李方华面对众多摄像机镜头深情地说:“我希望越来越多的女科学家可以像男性一样登上科学的顶峰,她们的研究成果也可以像男性的成果一样得到认可。现在许多年轻的中国人在美国、欧洲或其他国家学习和工作。我希望他们都尽快回到中国,为自己的国家出力”。
(二)没有时间体会科学之路上的寂寞和艰涩
在基层科研的岗位上,这个中国女性一干就是近半个世纪。回顾自己的科研历程,李方华十分平静:“对有些人来说,从事基础物理研究的确比较艰苦,需要耐得住寂寞,但我认为它其实对女性很适合。我上学的时候不知道物理学艰难,搞科研的时候又不在乎什么困难,不考虑提职拿奖的杂事,一心一意做就是了。”
有人认为,研究物理对女人来说太难,不太合适。而李方华却不以为然,她觉得女人研究物理有其特点:我接触过的很多女科学工作者,她们心态比较平和,没有特别大的金钱、职务等的压力,不追求轰动效应,认真细致、踏踏实实地探索,这对于搞物理、搞科学更合适吧。这就是李方华的“理论”。为了支撑这一“理论”,她比研究物理的男性需要付出更多的“辛苦”。
曾有记者就“如何面对研究生涯中的困难”这一问题采访李方华,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总是百折不挠。”并信手拈来两个例子:
“上列宁格勒大学时,只培训了四个月俄文我就去了。俄语中有两种问名字的说法,我只学了一种,当别人用另一种问我名字时,我都不知道。因而上课一点儿都听不懂。那怎么办呢?只能晚上开夜车先预习。那时,我每天凌晨三点钟睡觉,八点钟起床。直到五年级做毕业论文,可以稍微松一点儿时,才改为一两点钟睡觉。如果是考试的话,那就通宵不睡觉。
80年代,在日本做访问学者,第一次用大型计算机。正确地输入参数后,得到的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日本学生和助教都认为是我操作有差错。我经过仔细分析,判断是使用的计算程序有错。我对程序还没入门,但并不怕这东西。我知道,如果从头到尾检查全部程序,时间太长,还可能仍然找不出错,于是就找日本学生了解他们用此程序的情况,最终明确只须检查该程序中大约百分之五的语句。于是,花了一个晚上把错误找了出来。我这个人是:一件事想做,就必须做成,甭管用什么方式。”
李方华在大学期间培养了不睡午觉的习惯,参加工作之后,为了抓紧时间,沿袭了这个习惯。她学过五种外语。学日语她上的是“早班”,曾经每天早上七点至八点半在科学院动物所上课,然后再赶回物理所上班;学德语上的是“晚班”,下班后上两节课再回家;她还自学了法语;英语口语是“文革”后用“晚班”学的;再加上留学苏联学的俄语,她学过五种外文。她当时的毅力、实在是我们这些常人难以想象的。
李方华的休息时间很少,“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思考,一天总要工作14个小时。”她把一切零碎的时间都抓了起来。她说:“很多问题不是坐着想就能想出来的,随时思考,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出来了。”
这些年来,她先后指导培养硕士生、博士生各10余名,发表论文200余篇,共获国家级、中科院、中国物理学会等奖励10次。她应邀赴美、英、日等国十几所大学和研究单位讲学,获得高度评价。
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李方华始终坚持以一个普通党员、普通科技人员的身份和大家相处,在工作、生活、经济上,有许多同志曾得到过她的热情帮助和关怀。曾与她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过的同事、中国科学院副秘书长沈宝根这样评价她:“她能在国际上获奖,说明了她研究方面的高水平。另一方面,她在科学道德、科学作风上也为世人树立了榜样。她一贯谦虚、热心帮助别人,指导学生也从无保留。”
有人问李方华,“科学家是否都是不甘寂寞的?”对此,她不以为然,“说寂寞,那都是外人看的。没有人会去自讨苦吃,真要是认为苦的话就不做了。我现在每天忙得不得了,哪里有时间去体会寂寞。”
(三)家庭生活中同样称职的慈爱女性
在非洲,有这么一句谚语:“一个男人受教育,获益的仅仅是他个人;一个女人受教育,获益的将是一个家庭,乃至整个民族。”李方华从不回避家庭。在采访中,她多次主动提及她的家庭。
李方华说,母亲对自己影响很大。“我母亲那个时代,女性没有什么地位。可是我从母亲身上,看到不屈不挠面对人生中困难的精神。此外,我就是从她们那代人身上意识到,女性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一定要自立自强。”李方华说,母亲对使她树立起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女性不读书,就无法工作,就难以在社会上立足,退回家庭则无法完成一个社会人的责任。
有了今天的成就,李方华一再表示要感谢自己的丈夫、女儿、儿子,感谢他们几十年来的理解和支持,他们一直陪她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她认为,女性不应该因为埋头家庭,而放弃对社会的责任,要懂得兼顾。
在家庭中,因为李方华的丈夫范海福院士,也是一位物理学家,后来因患脊柱血管瘤,不能再做家务。李方华只好承担起大多数的家务。本来就工作繁忙的她因此放弃了很多休息时间。除了新闻,她不看其他的电视节目;除了买菜等生活需要,她也几乎不逛商场。“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李方华说:“苦只是别人看来的,我自己却觉得乐在其中。”
其实,在长期艰苦的科研工作中,李方华患上了心跳过缓的病症,2003年初安装上了心脏起搏器。当时,在医院期间,她依然没有停止工作、停止思考,她还在主持着电子晶体学图像处理和高技术新材料原子分辨率晶体缺陷研究两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
对至今仍然非常繁忙的李方华而言,似乎同过去许多年一样,生活的内容中还完全没有“享受”二字。她说:“我们夫妇两人生活都很独立,都有自己一摊工作。除了五个小时的睡眠,两个人每天大多的时间都花在电脑前。饭桌上的谈话,是我们老夫妻最难得的日常交流。”“一道走过这么多年,很默契了。”
当问起如何处理生活和工作这两者的关系时,李方华说得简洁而干脆,“生活倾向简单,工作主张认真。”在日常生活中,李方华非常注重衣着整齐。她说:“我不反对女同志化妆,但可以简单点儿,少花点儿时间。”从她那矍铄的眼神和慈祥的微笑中,记者感受到一位中国明星的魅力所在。
作者简介:余玮,《中华英才》杂志记者
本文责编:申振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