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从报纸上看到与非典有关的某些报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鲁迅，想起了他的杂文《沉滓的泛起》。
《沉滓的泛起》写于1931年10月29日，刊《十字街头》半月刊1期，收入《二心集》。鲁迅在此文中说，日本占据了东三省以后的“国难声中”，“恰如用棍子搅了一下停滞多年的池塘，各种古的沉滓，新的沉滓，就都翻着筋斗漂上来”，“趁势显示自己的存在”，“将利益更多的榨到自己的手里”。
看来在社会出现灾难时刻，沉渣大抵都会泛起。
非典是我国当前面临的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大灾害。全国人民在党中央领导下万众一心投入了防治非典的艰巨战斗。医护人员满怀对患者的爱心和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奋不顾身投入战斗。科研人员昼夜奋战，破译非典冠状病毒并寻求医治非典的方法。他们谱写了一曲又一曲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乐章。然而就在这个严峻时刻，我们却看到一些极不协调的杂音，某些沉渣也泛了起来。
―――《新华每日电讯》、中央电视台、《中国老年报》、《现代快报》、《时代商报》等5月先后揭露：陕西、山西、内蒙古谣传，陕西神木县一妇女5月5日生一男婴，男婴6日突然开口说话，称非典灾难是老天收人，他是上天派来搭救万民的，只要大家5月6日晚12点喝绿豆汤、放鞭炮驱瘟神，就可免灾。江苏扬州市、安徽全椒县、泗洪县谣传，5月6日产一会说话神婴说，放鞭炮可免染非典。广东、湖南、福建、江西也出现类似谣传。一时一些地方鞭炮声大作，绿豆遭到抢购。
―――《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现代快报》、《三湘都市报》5月先后揭露：安徽太和县董
庙村5月2日有人造谣说，该村一口废弃多年的井是“神井”，其中“神水”可抗非典，引得周边县市许多人来烧香、许愿、取神水，最多时一天达3000多人。湖南益阳一哑巴5月3日通过纸符说，他可对非典“逢凶化吉”，不少农民向他送钱请神保佑；株洲某村5月4日来一“神汉”说，请观音菩萨可防非典，两小时内该村家家户户烧香、放鞭炮、磕头。云南一些人传言，一老哑巴突然讲话，说用茶叶、大米浸水洒门口，放鞭炮，可送走瘟神。这些谣言都被迅速制止。
―――《中国青年报》5月10日报道，“法轮功”练习者姚泽武5月4日窜到广西上林县澄泰村，向村民发传单，宣扬“只有‘法轮功’才能治好非典瘟疫，只有‘法轮功’才能引导民众摆脱非典灾难”等歪理，遭到村民讥笑，灰溜溜地走了。现在他已被警方刑拘。
―――《中华新闻报》4月25日转《北京青年报》报道，4月11日网上出现“史蒂文?沈”发布的消息，称北京有“一种尚未被确诊的疫情”正在蔓延，已经“夺去了143人的生命”。北京市卫生局局长金大鹏4月13日声明，这纯属谣言。公安机关已查明涉嫌编造、传播该有害信息的作案人，依法拘留审查。
―――《中国青年报》2月连续报道，年初，民间和内地以外传媒关于非典闹得沸沸扬扬。香港某报刊登《珠三角爆发夺命肺炎》的消息。国内主流媒体不介入、不作声。谣言四起。传说板蓝根、白醋可防非典，于是广东及其周边省份出现了抢购热潮，一些商人借此大肆抬价，价格成倍上涨；他们把兑了水的散装醋、工业冰醋酸冒充的食用醋推向市场。以后传出封城谣言，人们又开始抢购大米、盐、瓶装水。2月10日，广东几家主要传媒对非典进行了报道，局面稳定下来。
―――海口晚报网5月12日、《中国工商报》5月13日报道，国务院非典防治工作督察组近日到海南检察工作。在海口美兰机场，机场方面给每人发了一个口罩。有人闻到口罩有异味，打开一看，里面纱布竟是脏污的，有的还留有斑斑血迹。海南省质监局查明这些纱布是病人用过的，可能带有多种病毒。口罩是海口蓝云公司销售的。海口工商执法人员还在海南多家销售商查获了这类毒口罩和三无口罩。
―――《北京晚报》5月18日报道，国家质检总局近日曝光一批防非典产品制假案时披露，某些口罩层数不够，“黑芯”，微生物超标；消毒类产品有效含量不足，一些企业利用化学试剂任意加水勾兑，有的用工业过氧乙酸冒充医用，有的用柠檬酸和二氯化氢加水稀释；防护服质量不合格。在这前后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国家质检总局和一些地方有关部门也曾多次曝光各种防非典伪劣产品。
―――《中国青年报》5月14日报道，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公布了各地查处的借防治非典之名进行虚假广告宣传方面9个典型案件。其中多数是把普通药品说成有防治非典效用，有一种化妆品也自称是“防非典新方”。
―――新华社北京5月8日电，在抗击非典的关键时刻，个别地方出现了自称是记者，向被采访单位收费搞有偿新闻的现象。“为杜绝假冒记者名义进行的借抗非典敛财等各种违法违纪行为”，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中央主要媒体8日公布了举报电话。
这次非典灾害袭来，出现了与《沉滓的泛起》中提到的同样情形。封建迷信、邪教歪理、不法厂商、冒牌记者等等都趁机泛起。这些也许不能都归为沉渣，但恐怕多数都属于沉渣之列。在全国人民团结一致抗非典的斗争中，这些人的行径尤其令人憎恶。
对付的办法看来还是要大力普及科学知识。迷信和邪教的泛起，对所谓特效药的轻信与抢购等等，原因之一是缺乏科学知识而易于被骗。在全民奋战非典之际，胡锦涛同志4月28日讲话强调， “要在全社会大力普及科技知识，弘扬科学精神，不断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要在广大群众中进行防治疾病科学知识的宣传，使广大群众都能以科学的态度对待疾病”。鲁迅在《热风?随感录三十三》(1918年10月5日刊于《新青年》月刊5卷4号)中说：“科学能教道理明白，能教人思路清楚”；“自然而然的成了讲鬼话的人的对头”。诚如是也。
同样重要的是加强法制。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5月14日公布有关传染病刑事案件司法解释，规定了对编造传播虚假恐怖信息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生产销售防治非典假劣产品、借防治非典哄抬物价、发布防治非典虚假广告等的判刑办法。这将成为沉渣的有利克星。
《沉滓的泛起》指出：“因为趁势，泛起来就格外省力。但因为泛起来的是沉滓，沉滓又究竟不过是沉滓，所以因此一泛，他们的本相倒越加分明，而最后的运命，也还是仍旧沉下去。”当年国难声中的沉渣，当前非典灾害中的沉渣，都逃不脱这种运命。
作者简介：文有仁，原新华社新闻研究所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