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新年刚过，网上曝出：五台实验小学校舍建设竣工，校长某某某举行“谢土”仪式。一时议论纷纷，有说是迷信，有说是习俗。我儿认为是迷信，但又说服不了习俗一方，想让我写一篇文章，议论一下这个问题。我当即回答：认为是习俗的虽有一定道理，但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迷信。这需从两个方面来理解。
在展开议论前，需简单理解什么是迷信。辞海讲，一般指相信星占、卜筮、风水、命相、鬼神等的愚昧思想，泛指盲目的信仰或崇拜。本人认为，凡是相信非自然力（或非物质力）的都可以归结为迷信。而且一切迷信是相通的，迷信这的可以转而迷信那，反之亦然。
中国传统文化，其中包涵河图洛书，太极阴阳，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等等。对于这些东西，可以作科学性“唯物”性的理解，也可以作神秘性“唯心”性的理解。后者的代表人物，可首推战国末期的驺衍（前305——前240）。驺衍“深观阴阳消息”，提出“五德终始”说，后成为两汉谶纬学说的主要来源之一。在谶纬学说的土壤里，生长出道教这个中国固有的宗教。道教重在贵生，以成仙得道为最终目的。修炼方面主要有丹鼎、符?两派。由道教思想的影响，不论与“原教旨”符合与否，后又孵化出各种会道门。鲁迅先生说过：“中国根柢全在道教”，“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① 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后汉）、于吉（三国）等人宣扬“神书”《太平请领书》，用符水、咒说疗病以诳惑百姓，开后起妖妄之风，流传不绝，“后来不轨之民，动以妖术惑众，皆源于此”。“后来邪教，其苗皆出于此”。（徐继?语）② 由此看来，将以画符念咒为特征的“谢土”说成传统习俗，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另一方面，要认识“迷信”也有高级、低级之别。高级迷信，系指传统宗教，包括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道教等。出于保护宗教信仰自由的原因，党的政策不把它们作为迷信对待。犹太教是犹太人的宗教，上海、河南等地有之；基督教是外来宗教，是西方人对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重要工具，与中国传统文化格格不入；伊斯兰教（在中国）成为民族宗教；佛教的创始人原本是自己的学说，后来的继承人把它变成宗教。著名哲学家汤用彤认为，“佛教既非纯粹的哲学，也非普通的宗教”。 ③ 低级迷信，主要包括有巫觋介入的诸如打卦、算命、看风水、调神、谢土等等，是现阶段应当着重反对的。前述谢土事件，因为发生在“官方”，因此曝了光；假如发生在“民间”，出于稳定社会大局的考虑，可以不作硬性干涉。实际上，与谢土之事相类似或更甚的行为，类如“调神”（当地土话叫安爷爷家），在五台县境内可谓非常普遍，我的家乡巫婆神汉就有十来家。巫婆在那里信口唱神歌，“庙主家”（多是女性）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哦哦哦，是是是”应声。任你磨破嘴皮说这是迷信，人家宁是调神不误，让你无可奈何。记得十多年前一位北京日报记者（景姓？）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中国老百姓，你不骗他你有罪！”乡镇干部满腹牢骚：我们也晓得安爷爷家等是迷信行为，然而从上到下的领导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一句“要管一管”的话，我们何必自寻烦恼自讨苦吃？五台山的五爷庙不是明摆着的么。这里，笔者记忆中不由得泛起一句沉潜着的话：对于迷信活动，历代的统治者把它巩固下来。
提起五台山的“五爷庙”，有话还可以说一说。
原先，是万佛阁内有个五爷庙；现今，人们只提五爷庙，忘却万佛阁。五爷庙成了五台山旅游的热点或卖点。从早到晚香火燃烧烟篷雾罩，许愿的插不上空，还愿（唱愿戏）的从早到晚半小时一场排不上队。许愿钱百元以下不算数，万元成整的也不稀罕，一天下来“用麻袋装”。这日进斗金的收入，据说归一位半路出家（有妻室儿女）的“和尚”所有。他自己说“不过开销也大哩”。一句话泄露了五爷和此人能够存在的秘密。
五爷是龙王第五子。据说，五龙王脾气最暴，施雨最灵。五龙王又称广济龙王，其塑像原供于北台顶。五台山老百姓对于佛教并不热心，他们关心的是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吃饱肚子。每遇旱情，远路风尘上北台顶向五龙王烧香摆供祈雨。万佛阁原是塔院寺的属庙。对于百姓的心愿，塔院寺住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灵机一动：将五爷变成文殊菩萨的化身，再把五爷请到万佛阁——建庙盖戏台，这样，既满足了当地百姓的心愿，又彰显了文殊菩萨的灵验，岂非一举两得。如此这般，五爷庙便成为五台山佛教的显著特点之一。这事发生于明朝年间，正如一本旅游辞典所讲，“五台山佛教创造了这位特殊的尊神”。 ① 是的，有谁见过在峨眉山、普陀山有个“五爷庙”? 归总一句话，五台山五爷庙好比人手长出“六指”。
因此，五台山佛教文化应当发扬，五台山五爷庙“发烧”应当降温。
作者简介：赵光清，山西忻州市委党校教授
本文责编：申振钰
① 钟科文，杜镇远著《走出无知的迷宫》第60-61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1月第一版）
② 徐继?《后汉书批注》（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5年《徐继?集》第二卷）
③《读书》2013年第九期66页
（《科学与无神论》2014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