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科学与有神论在本质上的对立
科学是一个包含科学知识、科学思想、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的有机统一体,是反对一切有神论的最坚实的依据。作为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知识体系,其各个组成部分之间有内在的必然的逻辑联系,要经得起实践的反复检验,这使科学与有神论有着重要区别。科学精神,既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即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态度,“对客观知识的不带偏见的追求本身就是一种美德” ①,也是一种把握事物本质及其规律的思维方式,即“科学不仅仅因为其结果,而且还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受到尊敬。” ② 而科学精神作为一种怀疑批判精神在科学的不断完善以及反对有神论的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科学与无神论在本质上是一致的,这也决定了科学与有神论在本质上的对立。我国著名学者杜继文曾强调“无神论是科学精神的一翼” ③,无神论的特点就是以科学知识与唯物主义自然观为基础对有神论加以否定。在中国以至欧洲,随着科学的发展,无神论在反对有神论的斗争中取得愈来愈明显的优势。
有神论是认为物质世界以外有超自然的神存在、神是世界造物主的唯心主义观点,它包括天命鬼神的思想、宗教以及巫术迷信等。在当代,除上述传统有神论外,还出现了一些新有神论,如“特异功能”、邪教等。所谓新有神论,就是打着科学幌子的用科学词藻伪装起来的有神论,它更具有迷惑性和欺骗性,但它的伪科学和反科学本质没有变。
历史上有神论与科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世界观上的根本对立决定了它们在本质上的对立。有神论认为,世界是分为神灵世界和现实世界,而神灵世界高于现实世界(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中,世界是神创的);科学则完全相反,认为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上除了存在着有规律地运动着的物质及物质的表现形式之外,什么也没有。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不是神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其次,世界观的根本对立决定了二者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根本对立。有神论从信仰出发,引用超自然的力量来解释各种自然现象,以教义或教条作为判别是非的标准,主张认识的绝对性,认为宗教的教义和教条是永恒不变的真理。科学则从实验(包括观察)出发,引用自然界本身的因素来解释自然界的各种现象,以实践作为检验理论真伪的标准,主张认识的相对性,反对知识的穷尽论。正是由于这种根本对立,二者的冲突在所难免。科学反映着社会前进的一面,往往成为先进的阶级、阶层的思想武器。自科学分离出来并取得独立的地位之后,科学便成为无神论者反对宗教及其他有神论的有力武器。
二、科学与有神论的斗争
原始时代,科学与宗教浑然一体。受生产力和思维能力的局限,对自然现象,人们只能凭借极其有限的经验进行直观的猜测,当这种直观猜测与生命的灵性现象联系起来的时候,就形成了原始人类的宗教思维模式,并用来解释人与自然的关系,其表现形式之一就是神话。神话作为一种原始的想像,是原始人力图在早期的概念框架内解释各种神秘的、使人畏惧的、令人恐怖的以及奇妙的事物的尝试,它是“原科学的认识方法”,“科学解释的原型” ④。此外,巫术作为原始人类解决实际问题的尝试与建立在经验与理智基础上的实践活动往往混杂在一起,成为科学知识产生的一种源泉。巫术总是“试图通过对不可见世界(或神灵世界)之交感作用而在可见世界达到某种目的。” ⑤ 总之,宗教产生的认识根源在于原始人对自然的无知。“上帝=我不知”,而一旦在实践中积累了可靠的经验与知识,它就逐渐发展成为科学。
进入农业文明社会后,哲学逐渐从宗教中独立出来,但科学此时仍然是“教会的恭顺的婢女”,它分别被包含在自然哲学和宗教神学中。直到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之后,科学才开始从自然哲学中逐渐分离出来,形成了独特的理论体系和实验体系。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是1543年哥白尼《天体运行论》的出版。“自然科学借以宣布其独立并且好像是重演路德焚烧教谕的革命行为,便是哥白尼那本不朽著作的出版,他用这本书(虽然是胆怯地而且可以说是只在临终时)来向自然事物方面的教会权威挑战,从此自然科学便开始从神学中解放出来……科学的发展从此便大踏步地前进……” ⑥
近代自然科学的一个本质特征就是不盲目相信权威,不承认现有的知识是永恒的真理,而主张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切现有的理论,在实践中不断开辟追求真理的道路。科学的(不是随意的、而是有根据的)怀疑精神是保证自然科学清除自身之谬误而不断完善发展的重要原则,也是近代自然科学思维方法的一个显著特征。宗教是对权威与“圣典”的盲目崇拜,它在具有批判的怀疑精神的科学面前是站不住脚的。
12世纪著名经院哲学家阿伯拉尔针对“信仰而后理解”(安瑟伦语),大胆地提出了“理解而后信仰”,并且尖锐地指出:“在学问上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坚持和经常的怀疑……怀疑把我们引向研究,研究使我们认识真理” ⑦,正是这种基于理性基础的怀疑精神(当然还有其他多种原因),在经院哲学内部形成了反正统神学的种种流派,如爱克哈特的泛神论、威廉·奥康的“剃刀”、尼古拉的宇宙论等;正是这种基于理性基础上的怀疑精神,自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出版之后,近代自然科学大踏步地发展起来,而对自然力的认识的结果便是“把各种神或上帝相继地从各个地方撵走” ⑧,因为人们逐渐认识到,在控制自然方面,微不足道的一点科学就比无数的祈求更为有效,而社会对科学精神的敬仰也使得科学更为迅速地发展。
首先是天文学的迅猛发展。关于地球是否为宇宙的中心的问题,托勒密于公元2世纪提出的“地心说”,因其符合基督教教义一直被宗教神学利用。继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之后,布鲁诺、伽利略、开普勒等人对宇宙结构的研究,相继批判了宗教所维系的“地球中心论”,从而撕毁了“地球在宇宙中心,上有天堂、下有地狱”的“末日审判”画面。之后,笛卡儿、虎克、牛顿等人对力学的研究使上帝被赶出了太阳系,而康德、拉普拉斯关于宇宙起源的研究,则进一步向上帝在太阳系的最后存在(“第一推动力”)提出了挑战,发出了“不需要上帝”的豪言壮语。至于李洪志所说的“宇宙中不好的人往下掉,掉到宇宙的中心——地球上”之类则纯粹是伪科学。
在物理学和化学方面,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定理的提出和确定,从理论上否定了上帝从“虚无”中创造世界的可能性,从而否定了各种有神论的根本观点——“神创论”。
天文学和物理学的发展,对有神论的打击是巨大的,正如丹皮尔在《科学史》中所说:“在随着文艺复兴开始的科学时期里,天文学与物理学的进步所引起的思想上的革命是最大的一次革命。当哥白尼把地球从宇宙中心的高傲地位上推下来、牛顿把天体现象收服到日常习见的机械定律管制之下的时候,许多构成整个神意启示理论基础的默认假设,恰好也遭到了破坏。”⑨
然而,在19世纪的飞跃进步中,最有效地扩大了人们的心理视野,促成思想方式上的另一次大革命的既不是物理知识的大发展,更不是在这些知识基础上建筑起来的上层工业大厦,而是从天文学转移到了地质学,从物理学转移到了生物学和生命的现象。在考古学和地质学方面,各地的考古发掘打破了《旧约全书》独一无二的观念,进一步研究则证明《圣经》并非上帝对摩西的“天谕”,而是流传在近东各民族神话与传说之汇集;赫顿、赖尔等关于地质缓慢作用的理论及测定,证明地球的历史至少已有数百万年,而不是《圣经》上所说的6000多年。李洪志则宣扬地球已爆炸过两次,这两次分别由其祖师爷和师父控制,即将来临的第三次爆炸由其本人控制,这更是无稽之谈。
达尔文的生物进化学说则从理论上否定了上帝造人说,“把人类从堕落天使的冰冷而孤独的地位上拉下来,强迫他们认识他们与鸟兽有兄弟的亲属关系”⑩,从而它也否定了人类祖先犯有“原罪”的学说,使基督教救世失去了意义。现代生物体克隆的成功,则进一步否定了各种“神创论”。在解剖学和生理学方面,由于维萨里、塞尔维特等的工作,打破了教会对人体研究的“禁区”,否定了基督教“三位一体学说”的自然科学基础。
20世纪以来,科学与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特别是微观物理学、量子化学、分子生物学、宇宙学、脑科学、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以及人工智能取得了巨大成就,使宗教一步步地失去其得以存在的自然科学基础。
在自然科学迅速发展的同时,社会科学也逐渐发展起来,而社会科学一旦发展,便把矛头指向了宗教有神论。在西方,以斯宾诺莎为代表的泛神论的无神论者、以休谟为代表的怀疑论的无神论者以及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的战斗的无神论,他们无不以迅速发展的自然科学为武器,对宗教的产生根源及其社会作用进行分析或者批判。康德在自然科学领域中把上帝从人们的头脑中驱逐了出去,但由于其哲学本身的调和性,他还为上帝在理念世界寻找了一席之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是神学的最后的避难所。此后,费尔巴哈揭示了宗教产生的根源和神的本质,对宗教进行批判,但他没有明确提出消灭宗教,并企图建立一种“爱的宗教”。在批判地继承前人的基础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有神论的批判立足于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实践,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为指导,因此,马克思主义无神论不仅具有彻底性,而且具有实践性和科学性。同时,我国近代以来也出现了龚自珍、魏源、谭嗣同、严复以及孙中山等一大批无神论者,尤其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指导,以自然科学为武器,对一切有神论进行猛烈的抨击。
科学的实际运用对人类的思想影响虽然是间接的、缓慢的、积累的,但科学的胜利一个接着一个,进展纵然缓慢却是所向无敌的。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的:“在科学的猛攻之下,一个又一个部队放下了武器,一个又一个城堡投降了,直到最后,自然界无限的领域都被科学所征服,而且没有给造物主留下一点立足之地。”{11}
三、科学对消除宗教影响的无力之处
在科学的猛攻之下,宗教在各个领域失去了一个又一个阵地,但现代社会,宗教及其他有神论依然存在,在科学无神论占主导地位的我国也不例外。究其原因,除社会、历史等因素之外,科学本身(尤其是自然科学)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l. 科学思维方式具有一定的缺陷
尽管科学思维方式可以使知识体系具有精确性和可检验性,但仅仅依靠经验与逻辑、依靠科学本身的知识体系,科学理论体系是难以建立的,科学知识也是难以进步的。首先,作为科学研究出发点的观察与实验要依赖一定的理论指导,并渗透着理论负荷,而这种理论不能仅限于本学科或自然科学范畴,它需要更宽广的知识背景、文化背景;其次,从观察或实验资料上升到建立概念或概念体系的过程,不仅需要丰富的科学知识,还需要非科学观念的启迪。
2. 科学认识本身的局限性使世界上还存在一些不能用现有科学知识回答的问题
虽然科学在不断地扩大自己的知识领域,但“知识之球愈大,则其与未知界接触之面也愈大”{12},在这个已知与未知的边缘地带,科学摆脱不了宗教的影响或侵袭。在本世纪(20世纪—笔者注)30年代,曾对英国皇家学会会员200人就有关宗教问题(如“你是否相信灵性的领域存在?”“科学否定人格化的上帝吗?”……等)作答卷调查,结论是70%的答案支持或倾向于宗教。{13}
3. 科学在真理性问题上的困惑
科学兴起之后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17世纪—19世纪),科学与真理完全是同义语,但今天,科学即真理的认识遭到了质疑。论证科学即真理的哲学有所谓的经验论与唯理论,二者分别以归纳法和演绎法得出科学认识就是真理的结论,但这些方法分别受到休谟的质疑和康德的批判。虽然在20世纪初期,逻辑实证主义试图通过“证实原则”重振此信念,波普尔引用“逼真性”概念衡量理论接近真理的程度,但他们也都受到批驳与质疑。
4. 科学无法完全满足人的精神需要
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在给人们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同时,但也同时产生了生态失衡、资源匮乏、人口膨胀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竞争激烈,变化莫测,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同时,社会风气不正也造成部分人心理失衡……而这些问题,科学则是鞭长莫及,这就为宗教留下了发挥作用的余地。以法国巴黎科学院为例,自公元1666年成立之后的两个世纪内,共有92个外国人当选为该院院士,这些人几乎全部都信仰宗教,其中16人是天主教教徒,71人是新教教徒,其余5人信仰犹太教或不定。
总之,尽管有神论依然存在,但事实却是它们的形式和社会功能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这不能不说是科学的一大功劳。随着科学的深入发展,我们也有理由相信,科学最终一定会战胜有神论,使之彻底地从人们的头脑中消解!
注释:
① 参见《科学与宗教》,约翰·H·布鲁克著,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62页。
② 同上,第159页。
③ 参阅《科学无神论读本》,《科学无神论读本》编写组编,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9年,第86—94页。
④ 《科学与宗教关系及其历史演变》,钱时惕著,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0页。
⑤ 同上,第7页
⑥ 《自然辩证法》,恩格斯著,《马恩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46页。
⑦ 转引自《科学与宗教关系及其历史演变》,钱时惕著,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78页。
⑧《反杜林论》材料,恩格斯著,《马恩全集》第2卷,第672页。
⑨《科学史》,[英]W·C·丹皮尔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17页。
⑩ 同上,第264页。
{11}《自然辩证法》,恩格斯著,《马恩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29页。
{12}《科学史》,[英]W·C·丹皮尔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420页。
{13}《科学与宗教关系及其历史演变》,钱时惕著,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49—150页。
作者简介:张全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党委党校,讲师
本文责编:辛仆
(《科学与无神论》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