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为，既然无知产生宗教，愚昧导致盲从，那么，随着科学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宗教就应该越来越“淡出”人们的社会生活，越来越走向没落。但事实却是，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宗教依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并形成了当代的一道奇观：科学的昌明与“宗教热”现象同生共存。那么，在科学技术发展的今天，宗教热何以成为可能？或者说，科学为什么至今还不能最终战胜宗教？笔者认为，除其他原因之外，不能说对二者研究的某些误区没有关系。
一、研究误区在于将科学与宗教绝对对立
科学与宗教是对立的，这是研究二者关系的传统观点，也是我国研究二者关系的主流观点。因为无论是在世界观上，还是在思维方式上，抑或是在对社会作用上二者都存在着明显的对立，如科学是靠事实，宗教是靠幻想，科学是靠理性，宗教是靠信仰，科学源于实验观察，宗教则源于神灵的“启示”，科学技术是推动社会发展的第一生产力，宗教在总体上对社会发展起消极或阻碍作用。对于人类的认识来说，科学能战胜宗教中的愚昧和盲从，科学的发展的确给了人们一个科学认识的世界体系和从事其他精神活动的支点和基础，等等。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目前的研究中，人们在颂扬科学的诸多功绩、历数宗教的一系列荒谬和误导时，有把二者绝对对立起来的倾向，诸如把过多的责任放在科学的肩上，甚至把当今宗教的活跃也说成是由科学的“局限性”造成的，有人还在呼吁科学要克服自身的“局限性”，否则便不能完成战胜宗教之重任。笔者认为，这是研究中的一个误区。
那么，科学有哪些“局限性”呢？有人认为，科学的思维方式特点是实验与逻辑的结合，缺乏非逻辑的思维；在认识论方面，科学的认识并不是完美的，因为科学认识总是对有限事物的说明，虽然它不断揭示自然界的奥秘，不断扩展人类认识的新领域，在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方面取得了节节胜利，但它仍然不能证明宇宙中是否存在着造物主？而一些科学家不仅在自己的科学理论体系中为上帝留下了地盘，有的自己就是宗教信仰者；科学是一种理性认识，但它只是在断定世界“是什么”，而不能推断世界“应当”是什么，而恰恰是在对世界“应当”是什么的思想中，包含了人类对无限追求的终极目标和价值判断，科学不能通过人类的心灵作用来克服人类在自然界（包括在科学技术）面前的不安全感等等。
其实，这是对科学的过分指责，是要求科学超越自己的“职能”，去完成它不能、也不应该完成的工作。
二、从科学与宗教各自职能进行认识与分析
无疑，科学与宗教都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不同方式，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中它们构成了一定的关系。从历史上看，二者的关系经历了由古代科学与宗教的融合到文艺复兴以来科学与宗教脱离、从近代的科学与宗教的对立到当代二者的共生共存，这是科学与宗教共同经历的路程；从认识的根源上看，它们也都是在回答人类对自然的一些迷惑不解的问题，但是，它们是在不同的学科层面上的回答。而从学科分类上说，科学属于知识的体系，而宗教属于精神的世界，宗教和科学分属于哲学和科学两大门类，并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而从各自的特征来看，科学是研究规律的，它要求证明或实践的检验，而宗教只要求对神灵的敬畏和信仰。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二者不具有直接的可比性，二者的不同可以借用哲学与科学的三个区分来说明：一是区分二者的对象，二是区分二者的职能，三是区分二者的范围。从对象上看，哲学以研究“整个世界”为对象（宗教讨论的是关于宇宙、人生的起源和终极价值的问题），科学研究的是以客观世界的不同领域、不同方面、不同层次或不同问题为对象；从职能上说，哲学提供的是关于整个世界的“普遍规律”（宗教要人们信仰的是神创论的教义），科学提供的是客观世界的不同领…… 因此，科学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通过理论思维的方法在探索自然、社会和精神的奥秘中使人们获得关于世界规律性的认识，通过科学的知识体系为人们提供着关于世界的图景和认识这个世界的思维方式；通过对世界物质性的长期、持续的证明，不断揭示“神创论”虚妄，通过不断探索大自然的奥秘，收复一个个曾经被宗教神学占领的地盘。同时，从研究的对象上看，科学面对的永远是未知的领域和悬而未决的问题，从研究的成果来看，科学提供的永远是对客观世界的“有限”认识，是一个个“特殊规律”，只不过它对世界的研究会无限地继续下去，而一个个“特殊”中也包含着“普遍”，所以，科学对宗教的战胜也是一个长期持续的过程。
那么，在科学尚未到达的领域由谁来担当战胜宗教神学的重任呢？应当由哲学无神论。这不仅是因为“有神论”与“无神论”在哲学、宗教学领域直接构成的一对矛盾，而且，只有这种直接的可比性，才会对解决二者的矛盾具有最终的意义。而科学只具有无神论的意义，它本身还不就是无神论。它只能和无神论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科学无神论一起，最终战胜宗教有神论。
三、从无神论角度分析科学与宗教关系
无神论是如何说明、战胜宗教的？或者说，无神论，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应该怎样来说明和战胜宗教呢？笔者认为，在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中必须通过一个“转换”，即首先通过解决科学与无神论的关系来回答科学与无神论共同战胜宗教的问题。这是因为：
第一，科学与宗教的对立应该由无神论来说明。科学的发展为无神论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科学本身还不就是无神论，科学的发展也不会自发地导致无神论，科学家也并不是必然的无神论者。因此，科学要真正战胜宗教，必须由无神论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来提升和超越。因为宗教神学的问题是解决人与神之间的普遍问题，用哲学的语言来说，是本体论的问题，正像恩格斯在谈到物质世界统一性的证明时所指出的那样，“世界的真正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能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和持续的发展所证明的。”①这里对世界统一性的证明如同对世界无限性的证明一样，不仅需要自然科学的长期和持续的发展来证明，更需要哲学的长期和持续的发展来证明。因为，要说明世界的物质性，就必须揭示天国、上帝和神灵世界产生的根源，揭示世俗世界与神灵世界、此岸与彼岸、人与神对立的世俗根源，揭示所有具体科学的前提。自然科学能从实证的角度证明世界是物质的，有规律的，神灵世界是不存在的，但它却无法证明宇宙的起源，无法证明人类为什么会产生天国、上帝和神灵的观念，以及如何消除这种观念。如上所述，自然科学能从一定的领域和……
第二，科学具有无神论意义，但需要无神论的理论来提升。每门自然科学都从自己的研究领域说明了世界的物质性和唯物论的正确性，但科学不等于无神论，进行科学研究的人也不会自发地成为无神论者。这里有几个问题需要区分清楚：
一是科学的无神论意义和科学的宗教倾向同样需要确认。因为科学战胜宗教神学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但并不意味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自然会带来社会的昌明和健康的精神生活。因为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如何解释它、使用它是由人来操纵控制的，控制不好也会对社会的发展产生负面效应。或者说，某项科学发明不仅不会自动地成为无神论的坚实基础，有时还会被宗教歪曲利用，成为有神论者手中的散布宗教迷信的招牌，甚至它自身也可能变成被崇拜的对象。如，当科学技术革命的成果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为人类创造着新的生存条件，并决定着人们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决定着人们交往的性质，构筑着人类不同以往的精神世界的时候，对科学和技术理性的崇拜也会随之产生。它可能使人们误认为，高科技就是一切，只要有了高科技，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建立起人间天堂。事实上，当人们享受着由高科技带来的现代化生活的同时，也深切感受到它对人类的生存造成的空前破坏力―――人的生存环境恶化、战争的危胁、社会环境混乱、心理焦虑和精神危机。所以，一项科学研究的成功和投入使用，能否发挥和体现它的社会意义，还有赖于由科学无神论参与的社会评价系统来揭示和评价它的社会价值。
二是区分科学与伪科学的界限。众所周知，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十分迅猛，伪科学也十分猖獗，一些神灵和现代迷信披着科学的外衣，运用现代化的科技手段宣传有神论，甚至为古老的巫术和魔法扬幡招魂，以模糊科学与伪科学的界限。正如美国哲学家保罗?库尔茨所指出的，“我们生活在史无前例的对科学的认知时代。同时，伪科学、反科学和对超自然的信仰也在增长。”②在这种情况下，科学地区分科学与伪科学、反科学的界限，揭露伪科学的骗术和花样翻新的形式，深入研究伪科学的本质特征，揭露伪科学行骗的规律和危害，制定行之有效的措施，是科学无神论义不容辞的责任。
三是必须随时注意揭露宗教利用新科技为自己辩护的手段。虽然自然科学本身不具有某种特定的社会意义，但从本质上说它体现的是一种唯物主义精神，是对客观事物规律性的认识。而宗教对科学的利用，往往是在歪曲自然科学的基础上所达到的一种效果，对此需要密切关注。当自然科学的发展和对世界的解释越来越唯物的时候，宗教与科学的关系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一如埃?弗罗姆所说：“一旦宗教对自然科学的解释不再使人信服，宗教实际上便失去了一条腿”③。为了适应这一转变，也为了自身的生存，宗教走出了与科学的绝对对立时代，科学也有可能成为被宗教利用的形式。在教会走出了与科学绝对对立的时代，承认了历史上迫害过科学家，为伽利略平反以后，便加快了利用科学为宗教服务的步伐。一方面，一些神学家继承中世纪歪曲利用科学为宗教服务（把天文学用于计算复活节的祭典举行日期、把几何学用于建筑大教堂、学音乐是为了唱赞歌等）的传统，仍然明目张胆地利用和歪曲现代科学的新成果为上帝创世说服务：把遗传学的基因说成是上帝创造的，把大爆炸宇宙学理论中的所谓“初始原子”也说成是上帝创造的……另一方面，某些科学手段已经成为宗教有神的宣传工具―――在上世?……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３卷，第３８３页。
② 转引自赵连芳编译：伪科学为什么威胁科学和社会，《科学与无神论》２００５年第４期。
③ 埃?弗罗姆：《说爱》，安徽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版，第４５页。
作者简介：李士菊，河北师范大学法政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