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改革开放了还要不要坚持唯物主义了?人们在口头上的回答是一致肯定的。但是在实际上却存在着种种反唯物主义或者非唯物主义的倾向。这也没有什么可怕,这正是思想上“开放”后的必然现象。然而,既然要坚持唯物主义,我们就不能默不作声,需要以平等的态度把理论上的是非讨论清楚。
这里,我只想谈一下与唯物主义“反胃”的“特异功能”,因为这个问题近些年来吹得非常玄乎,简直有点离谱。耳朵识字已不在话下,有一种“千里眼”,可以透视某国藏在很遥远的山中的导弹基地;有一种被称为“阿波滋”的意念力,能将远处的物体瞬间移到眼前来,可以对远距离外的电子计算器进行控制,使其失实;在一次国际象棋比赛中,一位催眠大师对“敌方”棋手进行催眠,使其失败;更有甚者,可以使动物(如青蛙)和人(怀疑者)的心脏停止或加快跳动,使其“陷入危殆状况”。读着这些“信息”,说实在话,倒真的使我耳热心跳起来。不过,我不是惮于危殆,我是在替人类感到羞愧,世界上竟有这等荒唐事。
对于“特异功能”的态度,目前的状况是(过去曾经是,恐怕今后也还会是)坚信派和怀疑派互不妥协。坚信派的论据是:第一,上述种种“特异功能”,除了有些是“据说”之外,还有一些是“亲眼所见”的事实;第二,坚定地相信并且“亲见”这些“特异功能”的,还有许多著名的科学家,他们亲眼看到,一位有“特异功能”的人,把一瓶还未开封的药抓到手里,从中漏出23粒,再打开瓶封,数一数瓶中原是100粒的药,正好剩下77粒,而药瓶是完整无缺的。一位老科学家说,我是学科学的,事实就是事实,我被说服了。对于权威所认定的事实,你要是再不相信,只能说明你太“固执”,只能说明你缺乏“唯物主义”态度。你不相信崂山道士的法术吗?然而这是“事实”。北京一研究所曾多次做过“物体穿壁”试验,并用高速连续摄影机拍摄了全过程,从而证明了物体穿壁的“真实性”。此“成果”1987年获得部级科研成果二等奖!
面对这些“事实”,我实在不想说什么,因为这些“事实”,我们也只能给它打上引号,它根本不是什么科学事实。我这里只想说一点历史的和现实的教训。
中国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过曾参与其母“传心”的故事。曾子是有名的孝子,他“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在家曾母想念其子捏一下自己的臂,在外曾子便觉得臂痛,因知母病而速返家。对于这种奇闻,汉代王充就抱怀疑态度,“曾母病,曾子亦病;曾母死,曾子亦死乎?”可见,所谓人体特异功能,并非什么新发现的新鲜事儿。可是,大概由于自然科学的发展,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没落,人们的思想大解放,这种“特异功能”才在一百多年前欧美一些国家时兴起来。恩格斯在1878年写的《神灵世界中的自然科学》中,曾非常生动有趣地叙述当年“以几个决不是最坏的人物为代表”的英国经验主义者,竟似乎变成了从美国输入的招魂术和请神术(相当于现在所谓的特异功能)的不可救药的牺牲品。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十分相似:第一,也是有一连串著名的科学家坚定地相信那些“特异功能”,其中就有几乎和达尔文齐名的华莱士,有化学元素铊的发明者和辐射计的发明者克鲁克斯等等;第二,也是有这些著名的权威人物“亲眼所见”的“事实”。为此,华莱士在1875年写了一本小册子《论奇迹和现代唯灵论》,其中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例如古比夫妇和他们的小儿子与“神灵”一起拍摄的“神灵照片”。华莱士说:“我非常了解古比夫妇,所以我绝对相信,他们像自然科学方面的任何真正的真理探求者一样,是不能干出这种骗人的勾当的。”当时不久,这个摄影师就因一贯伪造神灵照片而被人公开检举。为了证实“库克小姐的降神会”,克鲁克斯先生应用了许多物理仪器力学仪器,但就是忘了带一个“主要的仪器,即怀疑的批判的头脑”。结果降神会“完全证实了”。恩格斯揭露说,要使这些“特异功能”成为“事实”,你必须抱一个“虔诚”的态度,服从“暗示”的合作态度。“诚则灵”,你所希望的事实就会出现,否则,便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
德国博物学家,达尔文主义的传播者和捍卫者海克尔(1834~1919)在他的名著《宇宙之谜》(1899年在德国出版)第十六章“知识和信仰”末尾讲到一些类似情况。有一种特别奇怪的迷信形式至今还在我们文明世界里起着一种难以置信的作用,这就是唯灵论和降神术。有数百万受过教育的有文化的人,甚至某些著名的科学家也不能摆脱这种迷信。比如说,除了英国的华莱士和克鲁克斯,还有德国的策尔纳等人,这些杰出的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也被引入歧途,确实令人叹惜。为什么会是这样?他说,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幻想有余,批判不足;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传统观念(僵死教条)的强大影响,儿童的头脑很早就受到宗教教育的侵蚀。但是,海克尔强调指出,在莱比锡所进行的人所共知的唯灵的表演,后来真相大白,原来是一场骗局。而那个狡猾的变戏法的斯莱德本人,则被人揭露,并受到了惩办。在所有其他情况中也是一样,所谓唯灵论的“奇迹”,只要加以仔细考察就可发现,不过是一种粗糙的或细致的骗局而已。
198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消息:“美国国家研究理事会发表专题报告指出,人体特异功能至今未获科学证据。”报告说:“历史上就有很多世界知名的科学家断言存在着特异功能并已经过科学证实的事例。但是,几乎所有这些事例后来被事实揭穿是这些科学家出了差错。”
可是,“坚信派”还有一张巩固自己阵地的更为有力的王牌:那些“很难用现代科学来解释,又违背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的奇异的“特异功能”,正好说明“现有的科学理论,特别是物理学理论不足以解释超自然现象,有待新的物理学去发现、去证明”。他们说,“人体特异功能”这个新事物,使“已有的科学观念,主要是物理学的观念,受到了尖锐的挑战”。“它必将导致一场改变人类整体面貌的新技术革命―――这也许是比20世纪的量子力学、相对论更为深刻的科学革命”。
多么诱人的前景呀!这里,为了少走弯路,我奉劝那些热心的朋友们:请你们硬着头皮再耐心地读一读恩格斯的《神灵世界中的自然科学》。这位导师告诉我们:什么是从自然科学到神秘主义的最可靠的道路?这就是“蔑视一切理论,不相信一切思维的最肤浅的经验论”。他说,“蔑视辩证法是不能不受惩罚的”。“错误的思维一旦贯彻到底,就必然要走到和他的出发点恰恰相反的地方去”。近代欧洲唯物主义经验论的创造人培根,他有时容忍上帝的存在,认为信仰上帝和研究科学是不矛盾的。“他在他的自然历史中开出了制造黄金和完成各种奇迹的正式的方子”。大名鼎鼎的牛顿,“在晚年也埋头于解释约翰启示录”,把主要精力用于编写神学著作,为上帝存在做论证。我想,这是我们大家不应该遗忘的历史教训。前面提到的美国研究报告指出:“许多支持者认为目前的科学方法可能不是唯一的方法和最适合的方法。但遗憾的是,心理学家们发现,用来证明特异功能存在的其他方法,只能助长人们的自己受骗和暗示反映的趋向。热心创造能证明声称的特异功能存在的试验,往往也造成人们受骗和犯错误的机会。”
作者简介:赵光清,山西省忻州地委党校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