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佛教夏令营有点热。据报道，2013年夏天，全国各地佛教寺院举办的夏令营已达上百个。河北柏林禅寺从上世纪90年代起，每年面向社会举办生活禅夏令营，到2013年已是第20届。江西庐山东林寺举办净土夏令营已是第九年，近年来报名人数皆逾千人，每届实际参与人数达七八百。湖北黄梅四祖寺2013年第10届禅文化夏令营报名人数达1500余人，寺院最终确定300名，五个录取一个，比高考还难。与此同时，陕西扶风法门寺、广东韶关南华禅寺、四川成都文殊院、江苏南京鸡鸣寺、江苏徐州普照寺、浙江桐乡香海禅寺、上海松江大方禅院、云南大理佛图寺等都举办了夏令营。从柏林禅寺的“一枝独秀”，到如今的“百花齐放”，在20年的时间里，佛教夏令营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浙江天台山慈恩寺短期出家活动，也是夏令营的一种形式。2013年通知发出才两三天，报名者已达1000多人，超过了寺庙接待能力。
柏林禅寺举办夏令营的初衷是“为青年提供一个体验佛法的机会 ，为佛教界培养和吸收人才”，营员在7天的寺院生活中，通过上殿课诵、坐禅、聆听佛学讲演、吃茶谈心、云水行脚等活动，认识佛法、体悟佛法。笔者曾前往柏林禅寺参观考察，发现夏令营的名额非常稀缺，为了让更多的青年体验佛法，一人只给一次机会，次年不重复录取，可见寺庙已经将夏令营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参加夏令营后，营员多数成了居士，有的成了僧尼。笔者认识的一位僧人，就是在参加柏林禅寺夏令营三四年后出家的。天台山慈恩寺短期出家活动，也有“吸收人才”的目的，方丈智渡法师在慈恩寺官方网站上说，泰国、缅甸等佛教国家短期出家的目的是“体验僧团生活，播种出离之因”。他说，只要对世间欲望不作企求了，也不想被世间情爱所缠绕了，父母家庭又能同意的话，就可考虑出家。本来出家就是出家，无所谓短期、长期，中途回去了就是短期，不想回去的就进入正式的、长期的。
参加佛教夏令营对人生有副作用吗？回答是肯定的。笔者曾参与放生体验活动，被放生的是各种鸟类、鱼类。放生前，僧人为它们念了经。一位居士在主持放生仪式时问：“哪位小朋友知道放生的意义？”同学们回答很踊跃：“地球是人和动物共同的家园”，“爱护动物保护环境，也就是爱护人类自身”。然而，意义并不止于此，主持人说，现在，它们是鱼，是鸟，放生时，它们听闻了佛法。那么，当这一轮生命结束，在新的轮回中，它们就有可能投生为人。笔者听了，暗暗吃惊：六道轮回的种子就这样播下了！以后，这些小朋友看到鱼、鸟、猫、狗时，都会有一种隐隐的恐惧：下一辈子我如果变得像它们这样，该怎么办？产生这样的疑问，是人生的不幸。当然，下一辈子你如果还想成为人，就不能作恶，要干善事，这是宗教的教化作用。然而，在得到教化的同时，孩子也将变成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的创造力、奋斗精神、幸福感都将大打折扣。千百年来，佛教就是这样影响人类的。如果人轮回成猫、狗，当然可怕，然而，揭示生命演化规律的达尔文进化论根本就没有“投生”的概念，人类、鸟类、鱼类都有各自的物种，亿万年的生息繁衍，都是各自物种的进化与延续。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各有各的生存方式。我们难道能消灭某些物种，让它们统统轮回成人类吗？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每个个体都将消亡。懂得这一点，我们看到动物就用不着担心来世会变得与它们一样。据笔者观察，孩子一旦真正接受了六道轮回的观念，生命就有了重负，童心便荡然无存，心事重重，焦虑不安，令人目不忍睹。不仅仅是孩子，成年人同样如此，一个人如果真正接受了佛教教义，就难以在世俗社会从容不迫地生活。无论文化程度高低，博士抑或文盲，都必然如此。
笔者读过不少高僧大德的文集、讲话稿、回忆录，他们同样存在对六道轮回的恐惧，只有出家了才算找到心灵的寄托。远的如印光法师（笔者已发表《聆听印光法师的叙说》专题作了论述），近的如明海法师，概莫能外。明海法师学佛初期并未打算很快出家，“看来我还要工作一段时间，成个家，给父母生一个儿子之类的，然后我就想着弘一大师39岁出家，我想我要是40岁的话，应该也差不多”①。然而，明海最终24岁就出家了。据笔者了解，曾经有过类似经历的出家人不少，原来计划过一二十年再出家的年轻人，往往过了一两年就变得非常焦虑、急迫，非出家不可了。这并不奇怪，如果你仔细研究教义，就能体味到六道轮回观念所产生的那种焦虑和紧迫感。佛法根本就不可能让人平心静气，按部就班。“明海出家后，父母从湖北风风火火到河北找儿子。母亲一见光头的儿子，立刻哭得死去活来，无论如何也要他立刻脱下袈裟还俗。明海情愿以刀断掌，表明其出家之志。”②
义务教育在无神论启蒙方面乏力，是青少年经不起佛教夏令营诱惑的原因之一。2013年8月，笔者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听了一位大学教授关于“无神论启蒙教育”的发言，感受颇深。
《义务教育历史与社会课程标准（2011年版）》要求：知道世界三大宗教的创立年代与地区，分述它们历史上的兴盛时期和影响范围。课程标准作了“要点提示”：释迦牟尼与佛教，耶稣与基督教，穆罕默德与伊斯兰教。在世界古代历史的进程中，宗教的作用不可忽视，宗教文化对历史和现实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课程标准还提出了“活动建议”：提供三大宗教传播示意图，对照当今世界主要宗教的区域分布，帮助学生了解宗教文化的广泛影响。以不同宗教建筑的特色为例，引导学生体味宗教文化的多样性③。这位教授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连宗教的本质都不谈了？”她认为，对编写教材的专家学者来说，这样做是拨乱反正了。但中学生没有经过启蒙，学了就迷茫了。必须首先告诉学生无神，否则他们可能上了大学即被宗教俘获。
笔者认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接受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教育，为人生打下了基础。现在与他们谈课标中的内容也许恰如其分，但对初中生只谈宗教“广泛的影响”，而不谈宗教的本质，势必产生副作用。课标的内容尽管没有错，但这些都属于知识，仅有知识，尚不能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首先应该让学生懂得：释迦牟尼、耶稣都是历史人物，宇宙中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不存在能够在无形中掌控人类命运的上帝或佛，天堂、地狱都是比喻，生命没有六道轮回，人生没有来世。
2013年12月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就“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进行集体学习时，要求党的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他强调：“要学习和掌握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观点，紧紧依靠人民推进改革。”① 马克思主义哲学即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对人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正确形成具有重要意义，其精神应该贯穿于学校教材与青少年教育。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界、理论界、新闻舆论界应该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为年轻一代打下唯物主义理论基础了吗？抓住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总开关，让青少年接受辩证唯物主义和科学无神论，消除对六道轮回的恐惧，从而活得明白舒畅，活出人生价值，是父母的责任、学校的责任，也是社会的责任。党组织对于党员、学校对于学生、报刊对于读者，开展唯物主义与科学无神论的宣传教育，谈谈心，提个醒，应该说是守土有责。学校未能将明明白白的真理告诉学生，最终让柳智宇这样的人才走向寺庙，那是教育的失败。当然，社会有不公平现象，人生不如意的事还很多，产生宗教的社会根源并未消除，但我们不能因此而“难”字当头，忘了责任。习近平总书记在这次集体学习时指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有着作用和反作用的现实过程，并不是单线式的简单决定和被决定逻辑。”深刻理解总书记的讲话精神，就能懂得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不能简单地“被决定”，不能坐等客观条件的成熟，而应该发挥方方面面的主观能动性，唯物主义与科学无神论的宣传教育也不例外。
佛教说“人生难得”，难得就应该珍惜呀！佛教却要求人生起厌离心、出离心，呼吁放下现世，为避免下一辈子下“三恶道”，为下一辈子再度投生为人、继续遇到佛法这一目标而努力。这真有点像猴子掰玉米棒，到手的扔掉，又去掰另一只。猴子掰玉米棒毕竟在掰，而人类幻想的下一辈子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一旦接受了佛教教义，真信了，就可以为信仰放弃今生的一切，退学、辞职，然后出家或滞留寺庙。他们认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选择的信仰不会错，因而像冲锋陷阵的战士，是呼啸着前进的。当然，人人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但人是环境的产物，一个人的成长及其思想观念的形成是家庭、学校、单位、社会对他影响的总和，因此“自由”本身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在有神论泛滥、无神论无人讲的年代，很多人无形中就失去了选择无神论的自由。马克思说：“对宗教的批判使人不抱幻想，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使他能够围绕着自身和自己现实的太阳转动。宗教只是虚幻的太阳，当人没有围绕自身转动的时候，它总是围绕着人转动。”② 青少年的兴趣爱好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如阅读名著，参加科普夏令营等，而不是关注来世。千万别对佛教夏令营产生好奇，那是宗教的后备人才库，是寺庙“招聘”的目标。进了佛教夏令营，思想防线可能瞬间被击破。一位博导在2012年暑假出家成为小沙弥后曾经说过：“我是代表大学生来体验出家生活的，最后把自己投进去了。”③这就告诉我们，对佛教夏令营要保持一份警觉。博导尚且出现难以预料的后果，青少年更不能因好奇而轻易去“体验”。为了孩子的未来，父母、教师要对孩子、学生发出忠告：不要到宗教中找药方，有很多问题从宗教层面是无法解决的。说实话，宗教是“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哪一位父母、教师，会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学生犯错，颠倒过来对待这个世界呢？
作者简介：严明法，浙江金华日报社主任编辑
本文责编：石?
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8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 第592页《科学与无神论》）
（《科学与无神论》2015年1月）
